十余载寒窗苦读，又到了一年一度高考放榜的日子，小女儿今年也参加高考了，现在的孩子都是幸福的。
如今生活条件好了，孩子都不需要要为学费犯愁，可我们那个时候，农村家庭，父母务农想要供出一个大学生，真的是太不容易了。
我就是最好的例子，考上大学家里却拿不出钱来交学费，爹带我去大舅家借钱被拒，返程时舅妈追出三里地，也改变了我的人生…
口述：陈健斌，文：舒云随笔
文章素材来源：作者身边的事，为方便采用第一人称叙述。
图片来源于网络，侵删
我是陈健斌，今年51岁，来自广西桂东南的农村家庭，目前在市里经营了一家装修建材工厂，育有一儿一女。
今年七月份外省出差回来，两个小时的飞机终于抵达，我这刚下飞机，打开手机屏幕上就弹出好几条信息。
一看是女儿发来的，还有5个未接电话，我急忙打开一看，全是表弟打来的，我心里突发一阵紧张，顾不得去取行李箱，立马给表弟回电。
刚拨通电话，表弟电话中就传来一阵抽泣声，见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，把我急得不行，忙大声问道：“怎么了，你倒是说话啊。”
表弟这才平复了一下心情，说道：“哥，我妈昨天晚上突然感觉头晕胸闷，我就以为是普通感冒，就送她去镇上的门诊拿点药，结果还没到呢她就晕倒了。”
我听后心一紧，连忙问道：“那舅妈现在情况怎样了，你怎么早不通知我？”
表弟这才一一道来，舅妈是突发心梗，好在送医院及时，但是还没有脱离危险，还在镇上医院监护室观察。
挂断电话后，我直接打车往镇上医院赶，上了出租车后，我舒了一口气，这才发现自己的白衬衣早已经被汗水浸透了，脸上也全是黄豆大的汗滴。
等我心情平复了一下，这才点开了女儿的信息，原来女儿考上了咱们省的重点大学，她是一查出来分数，就立马给我信息了。
我心里一阵感慨，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，没想到女儿也考入了我以前的母校，此时车外天空乌云密布，没一会儿雨水打在车子上，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。
我望着车外，雨水是越来越大了，思绪万千，不禁回想起来33年前，那个下午，也是下着大雨，爹带我去大舅家的一段往事，返程时土路泥泞不堪，但却是我通向人生新篇章的起点。
1992年，我寒窗苦读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重点大学，成为了我们村上第一个大学生。
祖上三代都是务农，家族中学历最高的就是我三伯，他是初中毕业，在县上肉联厂工作，家里出了我这一个大学生，我爹可想而知是有多激动了。
当邮递员将录取通知书送来时，我和爹当时正在田地间收玉米，村长找来，把录取通知书交到我爹手上时，爹连忙将手上的泥土擦拭干净。
爹咧着嘴笑，嘴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他想着打开信封，却又停顿了一下，转而交给了我，然后朝裤兜摸索了好一会，这才掏出了一包香烟，然后恭敬的给村长递上一根。
村长接过烟，又看了我一眼，笑到：“老陈，恭喜啊，村里第一个大学生，将来可是前途无量啊！”
我低头看着信封，心里一阵纠结，看着爹笑嘻嘻地送走村长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香烟收好，眼前的一幕，让我心里更加难受。
爹兜里的烟是在镇上供销社买的，花了3块钱，爹平时爱抽烟，可从来没有买过这种整盒包装的烟。
他最爱傍晚赶集，在集市中买便宜的散烟丝，用爹的话来说，抽整包的没味道，散装的更带劲，其实就是价格便宜，他舍不得花钱。
这包烟是因为我考上大学，他心里高兴，我是村上第一个大学生，不能让我掉面子，遇到恭喜的人，他就会掏出来散给别人。
我三岁时，妈就因病去世了，爹这么多年来，一个人将我拉扯大，也没有再娶，期间也有媒婆上门帮着介绍，可他却一直不愿意，理由是等儿子长大再说。
家里的经济情况我是最清楚的，爹一辈的兄弟多，我爹排行老幺，上头有4个兄弟，原本农村耕地就已经很少了，我爹兄弟多分的地就更少了，我爹分得不到2亩的水田。
爹将这水田一分为二，一部分用来耕种水稻，另一部分用来种菜，当然菜只是拿到集市上卖的，换一些柴米油盐回来。
尽管家里条件困难，爹却从来不会在我学习上亏待我，从小学到高中，学习文具这些他都会给我备好，平时经常交代我，说：人不能一辈子在农村守着这一亩三分地，外面的世界大着咧！
我看着手中的玉米，深吸一口气，猛地抬头，小声对爹说道：“爹，这学我不上了。”
爹听后一怔，停下了手中的活，转头看向我，只看到他黝黑的脸瞬间涌上一股怒意，他死死盯着我，问道：“你说什么，能考上大学，为什么不去，你知道这机会多难得吗？”
爹的脾气我是知道的，我不敢再说什么，只能假装低头干活。
爹轻叹一声，坚定的说道：“我知道你是担心学费，我这边来想办法，哪怕是砸锅卖铁，我都会给你凑齐的，让你安心上学！”
暑假时间过得很快，转眼就到了开学报到的日子了，爹将家里玉米和粮食都拉到集市上变卖了，可学费还没有凑齐，大概还差500块这样。
当时村子里家家户户条件都差不多，都是一穷二白的，大伯和二伯家孩子多，爹也知道他们帮不上忙，只得到县城找三伯帮忙，毕竟三伯的工作在当时来说，是很体面的铁饭碗工作。
当时家里把能变卖的都拉走了，还剩下2只老母鸡，爹抓了一只，带上我，就往县城去找三伯。
村里没有直接到现场的大巴车，我们只得徒步走了一个多小时赶到镇上，又花了3块钱坐大巴车转到县城。
三伯家住县城肉联厂的家属大院，爹也是大概知道三伯是住在这里，至于是在哪一栋，他也不清楚。
我们刚到大院门口，就被保安大爷给拦住了，由于我们不知道三伯家门号，这保安大爷愣是没给我们进去，我们爷俩只好在门口等着。
由于是下班时间，也准备到饭点了，厂里工人陆续回来，爹交代我眼光放亮一点，见到三伯就喊他。
8月的天气还是很热，火辣辣的太阳直晒我脑门，原本我和爹就是一路小赶过来的，身上早已经被汗水浸透了，我们爷俩口干舌燥的，好在没等一会儿，我就看到了三伯母。
三伯母手提菜篮，应该刚刚买菜回来，我拉了一下爹，跟他说：“爹，你看，那是三伯母！”
爹一下子走了过去，我也跟在后面，爹咧着嘴笑，喊到：“三嫂，可算等到你了。可让我们一顿好等啊！”
三伯母见到我们，也是很惊讶，脸色冷冷地打量了我们一眼，最后目光落在了爹手中的老母鸡。
三伯母嘴角挤出一丝笑容，说道：“哟，你们这么在这里啊，这大老远，是过来玩吗？”
我爹举起手中的老母鸡，笑呵呵地说道：“三嫂，自家养的老母鸡，送过来给你们补补身体！”
我们爷俩在门口这里显得格外显眼，来来往往的人经过都盯着我们看，三伯母也感受到了，她冷声道：“先进来吧，到家里再说。”
路上我们得知三伯今天不在家，到外地收生猪去了，估计要半个月后才回家，爹得知后，转头看了我一眼，他脸上顿时有些许失落。
三伯家真的是很宽敞，里面家具齐全，还有一台黑白电视，看着蹭亮的地步，再看我满是泥土的拖鞋，我脸一红，没好意思踏进他们家门，最后还是爹拉着我一起进屋。
爹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滴，也不再遮掩，直接开口问三伯母道：“三嫂，建斌今年考大学了，你也知道，我们家这个条件，没办法供他读书，可否先从你们这边借调个500块钱，先让孩子报名读书先。”
三伯母接过我爹递来的老母鸡，转头就抱怨道：“他小叔，你是不知道啊，这个家是样样都要开销，我没上班没收入，全家都指着你三哥这点工资呢。”
三伯母一看我们是来借钱的，立马就冲我们倒苦水，还没等我爹继续开口，就继续说道：“哎呀，你们在农村住，平时还可以吃点自己种菜，你看我们家也都好几天没肉吃了。这钱啊，真没办法借啊。”
三伯母这话一出，我就知道她是不愿意借钱给我们，因为刚刚我就见她菜篮里有两条排骨，我们家半个月都不一定吃得上一顿肉。
我爹厚着脸皮再争取说道：“三嫂，咱家可是好不容易出了个大学生，还是请三嫂帮帮忙，给建斌一个机会，他将来不会忘记你的。”
三婶没说话，直接择菜起来，头也不抬，冷笑道：“别以为考了个大学就很厉害了，有读大学这个钱，还不如修一下自家那破房子呢。”
我爹听后脸色一变，还想反驳，我拉住了他，跟他说道：“咱们走吧，这学我不上，也没什么大不了。”
爹看着我，轻叹一声，也没再说什么了，跟着我离开了三伯母家，临走前还听到三伯母嘴里嘟囔到：“哼，我家的都没考上大学，凭什么你们家的可以啊？”
出来路上，我爹无精打采，自顾自地向前走，在走出大院门口时，我看到三伯骑着自行车回来，车把上还挂着一瓶酒，不过我没有让爹知道。
当天晚上，我辗转反侧根本没有睡意，脑海中全都是今天三伯母家借钱的情景，我在心里暗自发誓，不管怎样，自己都要争一口气，不光是为我，也是为了我爹。
第二天一早，爹就出去了，我知道他这是出门找人借钱去了，直到中午，爹回来时，脸上满脸憔悴，我知道他这是没有借到钱。
吃中午饭时，爹一句话都没有，最后当下碗筷的时候，他脸色颤抖，凝重地对我说道：“你去把鸡抓上，等会去你大舅家一趟。”
爹提出要去大舅家，我是有些意外的，我妈娘家亲兄弟只有一个，那就是我大舅。
大舅和我妈的感情很好，当时我妈要嫁进我们家，大舅是不同意的，因为我们家，可奈何我妈一定坚持，所以后面大舅就对我爹心存芥蒂。
妈还在世时，我爹和大舅的关系还没那么僵，妈走后，我爹也还会去大舅家，毕竟外婆还在，可大舅就没给过好脸色给他看，大舅一直认为我妈早逝，是因为我爹的原因，是跟我爹吃苦，才会这样。
前些年，外婆过世后，我爹就没去过大舅家了，大舅也没来看过我。
大舅家离我们有五里地，家里自行车坏掉了，我们爷俩是走路过去的。
到大舅家时，大舅正在喂猪，大舅是村上的养殖能手，什么都有养过，猪、牛、养都有。
大舅我们到来，没有给我们好脸色，直接进猪圈去打扫了，接待我们的是舅妈。
舅妈怀里还背着一个3岁的小孩，之前就听说了，舅妈又生了个小表妹。
舅妈给我们倒了茶水，一脸笑意，夸我说道：“咱们建斌可真有出息，考上大学了，不像你表弟，考个高中都那么费劲。”
我有些不好意思，其实舅妈我并没有打过多少交道，但是她就是给我一种很慈祥的感觉，这感觉很奇怪，或许和我从小没有母爱有关系。
在得知我们是来借钱后，大舅气得不行，他将我们带来的老母鸡给丢了出去，大骂我爹道：“谁稀罕你这个，你拖累了我妹还不够吗？”
舅妈见状赶紧打圆场，想缓和一下气氛，可却被大舅推到一边。
我爹听着大舅的骂声，他面无表情没有说话，转头离开了。
我连忙跟上去，这时候天正好下起了雨，爹的脚步加快了，我跟在他后面，大概走了三里路这样，我突然听到有人喊我。
我转头一看，是舅妈，她背着小表妹，冒雨追了上来，她喘着粗气，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下，说道：“你别怪你舅，他就是这样的人，你考上大学，他开心还来不及呢。”
她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，交到我手上，笑着说：“好好读书，将来肯定有出息的。”
我鼻子一酸，想对舅妈说点什么，可一下子又说不出口，我爹这才看一过来，说道：“嫂子，我…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，这鸡你就带回去吧！”
舅妈却摆摆手，笑着说：“得了吧，这鸡你带回去吧，你哥这脾气你是知道的，太犟了，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那天我和爹任由雨水砸在我们脸上，脸上却是充满了开心，有了舅妈送来的一千块钱，我得以到大学报到，顺利完成学业，才有了我如今的生活。
出租车突然停了下来，师傅提醒我到了目的地，我的思绪也被拉回了现在。
我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，送舅妈到更好的医院治疗，并且接她一起到市里养老，尽我一份孝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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